惜春小札

李国文(1930~),原籍江苏盐城,生于上海,作家。著有长篇小说《花园街五号》,短篇小说集《第一杯苦酒》、《危楼纪事》、《没意思的故事》等。春天是不知不觉来的,她走的时候,也是悄莫声儿地在不知不...

来源:互联网

作者:李国文

李国文(1930~),原籍江苏盐城,生于上海,作家。著有长篇小说《花园街五号》,短篇小说集《第一杯苦酒》、《危楼纪事》、《没意思的故事》等。


  春天是不知不觉来的,她走的时候,也是悄莫声儿地在不知不觉中离去。既不像秋天落下那么多的黄叶,“无边落木萧萧下”,造下满天声势;也不像冬天,一阵烂雪,一阵冻雨,“乍暖还寒时刻,最难将息”,让你久久不能忘怀那份瑟缩,那份冷酷。
  春天,平平常常地来,自然而然地去,没有喧哗,没有锣鼓,甚至最早在枝头绽开的桃花、杏花,还有更早一点的梅花、迎春,总是在不经意间,给人们带来惊喜。哦!春天最早的花!
  人们的眼睛闪着亮光,然而,“枝头春意少”,这时连一片叶也没有,空气还十分的冷冽。直到“小径红稀,芳郊绿遍”,已是“风送落红才身过,春风更比路人忙”的暮春天气了。
  所以,等你意识到春天的时候,她早就来临了,“中庭月色正清明,无数杨花过无影”;等你发现她离去,已经是“春归何处,寂寞无行路”,杏子树头,绿柳成阴了。
  春天总是很短促的,你抓住了,便是属于你的春天;你把握不住,从指缝间漏掉了,那也只好叹一声“春去也”、“遗踪何在”了。
  典型的春天,应该在长江以南度过。没有阴霾的天气、泥泞的道路、苍绿的苔痕、淅沥的雨声,能叫春天吗?没有随后的云淡风轻、煦阳照人、莺歌燕舞、花团锦簇,能叫春天吗?只有在雨丝风片、春色迷人的江南,在秧田返青、菜花黄遍的水乡,在牧童短笛、渔歌唱晚的情景之中,那才是杜牧脍炙人口的《清明》中的缠绵的春天、撩人的春天、困慵的春天和“一年之计在于春”的春天。
  然而,在北方,严格意义的一年四季,春天,是最不明显的,或许也可以说是并不存在的。
  “五九六九,沿河插柳”,这是地气已经转暖的南方写照。
  而在北方,“七九河开,八九雁来”,河里的冰,才刚刚解冻。有几年,我时常要经过什刹海后海之间,那座小得不能再小的银锭桥,这座桥所以出了名,就是因为汪精卫刺杀摄政王,在桥上扔过两枚炸弹。石桥桥洞的背阴处,冬天的积冰,很厚很厚,冰上残留着肮脏不堪的冬雪。等到它完全融化的日子,春天也差不多过去大半了。
  春天里有未褪尽的冬天,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。
  人们管这种天气现象叫做“倒春寒”。于是,本来不典型,不明显的春天,又被冷风苦雨的肃杀景象笼罩。后来,我就不再到银锭桥去了,当然,并不是因为桥底下那些不化的冰。
  冰总是要化的,不过,北方的春天,太短促,这也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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