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归的唯妙

说到晚归,少不了要想起烛光松明的古时。那时日出而作,日落而栖,晚间除在青楼或者酒肆里饮酒作乐外,再无去处。大文豪苏轼在一次酒醉后写下了《临江仙·夜归临皋》这首词:“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……”可见酒醉晚归是十分...

来源:互联网

作者:佚名

说到晚归,少不了要想起烛光松明的古时。那时日出而作,日落而栖,晚间除在青楼或者酒肆里饮酒作乐外,再无去处。大文豪苏轼在一次酒醉后写下了《临江仙·夜归临皋》这首词:“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……”可见酒醉晚归是十分尴尬的事情。而仙李白却另辟其壤,干脆晚而不归,与歌妓调情乐此不疲,并写下了这样的艳情诗句:“出舞两美人,飘摇若云仙。留欢不知疲,清晓方来旋。” 
  时至今日,夜生活日益丰富,已成为人们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晚归便愈加凸现。其实造成晚归的并非仅有夜醉和偷情,更多还有繁忙的公务,拥挤的交通以及复杂的交际应酬等等。无论何种状况,晚归于夜深也并非人们所愿的。就拿我来说吧,偌大的城市里,房屋一幢比一幢贵,买不起贵的,只好买那偏远的,房间倒是大得令人羡慕,衣帽,杂物,书籍以及藏画分别有了自己的所处,自喜从此再不用为物品的搁置问题发愁了。后来,发现路途实在遥远,房子位于三环路外,已属于郊区,往来十分不便。先是去挤私人承包的中巴车,常常被挤得衣着凌乱,狼狈不堪,待到家时,已经昏昏欲睡,倦怠无力。再往后,有了一种城郊公交车,倒是可以载更多的人,但车程长,还要绕过一所大学,学生们三两成群漫涌上来,车厢瞬间便像抽了真空的闷罐。每到一站,就有不少人窜上挤下,上不来的,就拉紧了门边的扶手,坚决不让自己狼狈落地。这样一来,或夹了手或压了腿,车门关不住,又引出许多咒骂之声,因而时间一再延误,晚归更是不能避免。 
  虽是这样,日子一久,我也逐渐习惯下来,开始在如织的人潮中留意归途中的景象。在夏天,人们似乎愿意在夜晚遛街散步,挤车的人自然多起来,我因挤不上车,更是常常晚归。那时太阳还未落山,尽管已是夕照,车内仍被晒得闷热潮湿。而我深知浮躁会令身体产生诸多不爽,所以再热,我也尽量保持心境平和。到了下车时分,已是晚间七点过钟,天还未尽黑,独自一人走在小区的园中,总会跳起攀摘那悬挂在小叶榕树上的长须,那长须自是被我扯得零乱,见不到一根完整的了。老人们常说榕树聚阴寒,易遇鬼。而我流连于榕树下的时间很多,遇到过仓皇的土拨鼠,翩跹的蝶,却从未遇到过所谓的鬼神。我只知胸中凛然,猛鬼怯之,自然不信老人们的说法,倒是时常冥想那闲神野鬼的芳容,大概跟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不差毫分吧? 
  拐过大路,斜插进一条小径,两旁茵茵的青草在黑夜中像厚实的地毯。清风掠起数种花香,脚步便不自觉地犹豫起来,甚至想在草中一宿。无奈夏虫太多,听母亲说草丛里还有蛇,便立刻打消了此种念头。往前行,偶听一楼人家用来围篱笆的青砖下传来蟋蟀的鸣声,忽尔想起蒲老先生笔下的促织,旋即翻砖刨土,想要找到一只肥硕的蟋蟀,看看它是否是谁家生病的小孩或是那死掉的猫狗变成的。找不到蟋蟀,却又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,青砖上那些一寸来长的苔藓,顶端长出了十分艳丽的小果实,这等神奇之物闯进眼帘,自然是不能放过的。常常,为了些野果子延误了回家的时间,而我那羞涩的囊中很快就塞满了各种植物,有的还放进书本作了书签。进门时天就完全黑了,母亲见我两只泥爪紧握野蕨、风铃草、三叶草以及蔷薇,会问,怎么回来那么晚?又去摘人家的花啦?又问,这是什么花,那是什么草?我就胡诌一个名字,两人开心地笑。 
  进入冬季,昼短夜长,风雨萧瑟,天光晦暗。与夏天同样的作息时间,却总觉大有不同。黑暗中,汽车每到一站,路边人家的微弱灯光便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暖意。冬天,大概就该是这样桔色的,温暖的,团聚的。而我,因为平静,所以开始体会到晚归带来的好处了。坐在车上,讶然而觉,街边的霓虹恍若七彩流云,映在身上如着华服。我在这忽闪明灭的灯光下细看那嬉戏的学童,时髦的女郎,宝马香车的达官贵人以及寒风中匆忙行走的路人,似乎总有看不完的人世百态,让我在短暂的车程内,伴着或同情,或愤怒,或悲,或喜的心情,把自己溶入其中。灵感来时,我会即兴而发,赋诗一首,渲泄自己的心情。更多时候却是幻想人们背后的故事,让他们成为我创作的源泉。的确,对于喜好咏月嘲花的我来说,晚归为我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,让我能长辔远御,妙手偶得,这不正是最具价值的收获吗。所以,那路边菜摊有人跟小贩讨价还价;枯灯下,有热气腾腾新出笼的包子馒头,简陋的面馆以及杂货铺一字排开;甚至还有不守好自家铺子,迷恋麻将的小老板,这些,都化为了一幅素描,这便是我眼中的晚归图,这就是琐碎的生活。较之夏天而言,我虽不大喜欢冬天的晚归,但这毕竟是要重复着做的,虽不堪,但从中得到的见识和乐趣,是那书本上得不来的。 
  既是生活,不得不过。所以整个冬天,仍是独自走在归家的路上,榕树下白雾苍寒,呵气也见一团氤氲。四周清冷,就连叫的狗,大概也围炉打盹了。“岁寒,然后知柏之后凋也。”园中少见松柏,但榕树依然青翠昌盛。我想我正如那松柏或榕树的品性,方能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保持一个低调且明净的心态,想到这里,不觉欣然。这个时候,没有夜月群星,只听见大多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,以及杯盘碗盏的相互撞击,不由深吸一口苍露,微笑,晚归其实是多么美好的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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